经曰∶形不足者,温之以气;精不足者,补之以味。
虞氏谓∶味,阴味也,补精以阴,求其本也。然味乃如谷粟菜果,出于天赋自然冲和之味,故有养人补阴之功,非酰酱烹饪之浓味,出于人为者。经曰∶阴之所生,本在五味,非天赋之味乎。曰∶阴之五宫,伤在五味,非人为之味乎?善摄生者,不可以味为补精,而遂恣于口腹,以自速其祸也。谓温之以气,温存以养,使气自充,则形完矣。曰补曰温,各有其旨。
《局方》悉以温热药佐辅,名曰温补,岂理也哉?又曰∶人年老或虚损,精血俱耗,阴不足以配阳,孤阳几于飞越,天生胃气尚尔留连,又藉水谷之阴,故羁縻而定耳。《局方》用温剂劫虚,盖脾得温而食进,故亦暂可。夫质有浓薄,病有浅深,设或失手,何以取救?吾宁稍迟,计出万全,温剂补虚,决不敢用。
□
甫见世人补肾者,悉以补阴丸、黄柏、知母、龟板、地黄;滋阴补血者,悉以四物汤、黄柏、知母之属服之,经年屡岁,而阴愈虚,血愈弱,甚而致于羸劣、发热、气喘、胸满而死者,何也?
盖徒知其养血滋阴之标,四物、补阴丸之类是也。殊不知养血滋阴之本,则非四物、补阴之药也。
经云∶饮入于胃,游溢精气,上归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肺朝百脉,输精于脾毛,毛脉合精,行气于府,府精神明,流于四脏,气归于权衡。由此观之,则血生化之本源,肾水溉灌之也,不有赖于脾气乎?故服四物汤而血不盈者,脾气之不化生也,服补阴丸而阴不济者,亦脾气之不输升也。此之谓不知本,其何以能养血滋阴矣乎!不但阴血之不能滋,若久服不已,必致损脾,阳亦因之而惫也。胃气一衰,死期追矣,奚暇谓阴血哉?
□
虚损肉消,咳嗽有热,迁延日久,六脉弦数,则成劳证。至若劳证一成,虽有智者,莫能为矣。易曰∶履霜坚冰至,所谓君子当谨其微也。为医流者,尤宜审之。
□
《局方》例用辛香燥热之剂补虚,是以火济火,不无实实虚虚之祸。若菟丝子丸之治肾虚,金钗石斛丸之治气不足,茴香丸之治肾脏虚冷,玉霜丸之治气虚,养正丹之治诸虚,姜附丸之治脾虚弱,接气丹之治真元虚,四神丹之治五脏虚,苁蓉大补丸之治元脏虚,钟乳白泽丸之治诸虚,三建汤之治气不足。甚者内聚丹剂,悉曰补脾胃、补肾、补五脏、补血气,而方各条之下,曰口苦面黄,曰气促喘急,曰口淡舌涩,曰噫酸,曰舌干,曰溺数,曰水道涩痛,曰唇口干燥,悉是明其热证,如何类聚燥热,而谓可以健脾温胃,而滋肾补气乎?骨碎补丸治肝肾风虚,乳香宣经丸治体虚,换腿丸治足三阴经虚。或因感风而虚,或因虚而感寒,既曰体虚,肝肾虚,足三阴经虚,病非轻小,理宜补养,而自然铜、半夏、威灵仙、荆芥、地龙、川楝、乌药、防风、牵牛、灵芝、草乌、羌活、石南、天麻、南星、槟榔等疏通燥疾之药,俱补剂之大半,果可以补虚乎?地仙丹既曰补肾,而滋补之药、僭燥走窜之药相半用之,肾恶燥,而谓可以补肾乎?假曰足少阴经非附子辈不能自达,八味丸,仲景肾经药也,八两地黄以一两附子佐之,观此,则是非可得而定矣。
用滋补药,不过鹿角胶霜、乳酪、参、归之类,详见斑龙论中。或者妄施伏火金石附子燥热等辈,以致血气干涸,心肾不交,故火炎上为痰咳,为咯血,为口干,为五心烦热;水走于下为脚软,为遗精,为赤白浊,为小便滑数,误矣哉!虚劳脉大抵多弦,或浮大,或数,皆虚损之候也。
大者易治,血气未定,可饮而止。弦者难治,血气已耗,未易补之。若带双弦,则为贼邪侵脾,为尤难治,加脉数则殆矣。
丹溪治老人虚损,但觉小水短少,即是病进,宜以人参、白术为君,牛膝、芍药为臣,陈皮、茯苓为佐。春加川芎,夏加黄芩、麦门冬,秋冬加当归,倍生姜。一日一帖,小水长如旧乃止,此老人养生捷法也。少年人虚损,多是酒色无度,耗散太过。凡觉五心热,夜出盗汗,略见咳嗽,便宜滋阴之药,远房室。脾胃弱者,清补脾胃。心肾交养,决无后患,不可峻用寒凉,亦不可峻用辛热锁阳、鹿茸之类。
人年四十以后阴气弱者,脉不洪大,庶可以用温暖,如五精丸、八味丸之类。未登四十之人不可轻服,有误用之,反耗真阴,变生他病,而不能救矣。知命者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