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人为倮虫之长

在《内经》里面它把所有的动物都叫做虫,虫是一个大类,即动物的这一类。小时候看《水浒》的时候,看到武松上景阳冈的这一段,书中把老虎称毛虫,当时很不理解,还以为是不是施兄弄错了。施兄没有搞错。后来才知道这是有出处的。

《内经》将虫分为五类,即毛虫、羽虫、倮虫、介虫、鳞虫。毛虫属木,羽虫属火,倮虫属土,介虫属金,鳞虫属水。毛虫就是身上长毛的这一类,像老虎、狮子、猫、狗,这些都归毛虫;羽虫就是身有羽毛而能飞翔的这一类,鸟类即属羽虫;倮虫呢?当然就是赤条条的,一眼就能见肉的这一类,像人就属倮虫这一类,西方人虽然多毛,但这个毛不能跟虎豹的毛相比,所以,西方人也还只能归到倮虫;介虫就是甲壳类动物,龟、鳖即属此类;鳞虫即身上长鳞的一类,大部分水生动物都归鳞这一类。

将所有的动物分作毛、羽、倮、介、鳞这五类,在每一类下当然就包括了许许多多不同的种属。而在这些不同的种属当中,有一个是最具代表性的,这个最具代表性的动物即称之为“长”。故古云:“毛虫三百六十,麟为之长。羽虫三百六十,凤为之长。倮虫三百六十,人为之长。鳞虫三百六十,龙为之长。介虫三百六十,龟为之长。”(见《黄帝内经素问》)。人为倮虫之长,也就是作为土虫这一类中最具代表性的动物。这有什么意义呢?这个意义太大了。就一个人身而言,它虽然有金、木、水、火、土之分,虽然有心、肝、脾、肺、肾之别。但作为人,作为这个种属而言,整个的它就叫倮虫,整个的都属于土。就像我们居住的这个地球,地球上虽然有金、木、火、水、土的区别,但就整个地球而言,它是归属于土的。人为什么可以作为万物之灵呢?或者说人为什么能够成为万物之灵?很重要的一个方面就是因为它是土虫之长。人的这个总的归属与地球的归属相应、相同,这便自然成就了他作为地球上的一个主宰。

所以,我们应该很清楚,人就是一个土属类的动物。你要在人身上去求木,求火,求金,求水,你怎么求呢?你只能从土中去求。从土中去求木,从土中去求火,从土中去求金,从土中去求水。一切从土出发。知道从土中去求这些东西,这个意义就变得非常重要。所以,我们研究人,一切都得从土中出发,一切都得从土中着眼,这就要落实到脾胃上面。

在金元时代,有一位著名医家,叫李东垣。他的一部流传很广、影响很深远的著作名字就叫《脾胃论》。我们看中医的整个历史,除了这部《脾胃论》以外,还有没有一部以其他藏府名义立论而又这样流传深广的著作呢?没有了!为什么叫《脾胃论》呢?其实它就是立足于土。从土中去求金木水火,从土中去求其他的一切。我想这应该是中医的一个正路。人为倮虫之长,你不从土中去求,你从哪去求呢?当然你要研究龟,你要研究龙、凤,那也许就要改一个立足点,要从金中去求其他,或者从水中,从火中去求其他。

研究人要立足于土,我们看一看整个《伤寒论》就会清楚这一点。《伤寒论》有112方,用药不过百来味,而常用的药就这几十味。在这百来味,几十味药中,大家可以做一个统计,看看哪一味药的使用频率最高?统计的结果是甘草的使用频率最高,有70多个方都用了甘草,占去整个伤寒方的大半。有的方甚至把甘草作为打头的君药,像炙甘草汤,甘草汤,甘草干姜汤,甘草附子汤,甘草泻心汤等。现在大家把甘草看小了,以为它可有可无,做个佐药还可以,做个君药就不成了。甘草在《伤寒论》中为什么那么重要?为什么那么多的方子都要用甘草?就因为它属土啊!如果我们按照上述动物的划分方法,将植物类的东西也作一个五行的划分。将五行的植物也选出一个“长”来,那么,这个土本之长是谁呢?那就非甘草莫属。土气最全的药。

甘草气味甘平,色黄,是得土气最全的一味药。我们从甘草在《伤寒论》方中的使用率排首位这个事实,就可以看到张仲景早就悟到了这一点。人为倮虫之长,所以,治疗人的疾病当从土中去求。既是从土中去求,那当然要用甘草了。甘草不仅仅是一个和事佬,不仅仅是调和诸药,它代表着一种很深的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