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奇论治消化病
□ 洪文旭 陕西省中医药研究院
国医大师李玉奇(1917~ )系辽宁中医药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全国首批五百名老中医之一,首届“国医大师”之一。从医60余载,学验俱丰,尤其对消化病研究颇深,提出萎缩性胃炎“以痈论治”的新观点。
学术观点李玉奇认为,胃癌前期病变多由慢性萎缩性胃炎演化而来,其病因由气虚、郁热、瘀血合而为病居多。所谓气虚以正气虚、脾气虚为主;郁热以胃脘郁热、肝胃郁热为主;瘀血以胃脘瘀血为主,其病程较长,缠绵日久,产生“久病多虚”、“久病多瘀”,以致气机阻滞,日久郁而化热,形成虚实挟杂、郁热瘀血并见之证候。临床可见胃脘痞胀、隐痛或刺痛,食少纳呆,倦怠乏力,形体消瘦,面色萎黄,口干口臭,胃中灼热,胸膈满闷,泛酸口苦,便干或溏诸证;舌质淡胖,或红绛、紫绛,苔白、黄或黄腻;脉象弦、弦细、弦滑或兼细涩、数等。辨证为脾虚胃热、气滞血瘀,治宜健脾清热、行气活血、化瘀散结。
治疗经验中医将脾胃病分为胃痞、胃痈和胃脘痛,包括西医浅表性胃炎、浅表萎缩性胃炎、萎缩性胃炎、消化性溃疡、返流性胃炎、疣状胃炎、食管炎、食管憩室、食管癌、胃癌、肠癌等。李玉奇归纳为十九症辨证论治,现举其要而述之:
胃脘灼热治以润燥清热,药用黄连、连翘、红蔻、焦栀子、豆豉、百合、蚕沙、射干、桃仁、芦根、鱼腥草、生石膏、甘草。
隐痛治以温中化结,药用橘核、射干、蚕沙、当归、白术、川楝子、白芥子、紫菀、元胡、桃仁、白蔹、没药、黄连。
刺痛治以活血化瘀,药用黄芪、蚕沙、橘核、白及、白蔹、生蒲黄、五灵脂、茴香、炮姜、黄连、三七粉、没药。
痞满呃逆治以疏肝和胃,药用柴胡、桃仁、生蒲黄、升麻、姜黄、苏梗、威灵仙、防风。
梅核气治以升阳益胃兼舒肝理脾,药用柴胡、黄芪、升麻、桃仁、白术、党参、益智仁、甘松、桔梗、苏子。
反胃因幽门梗阻治以利湿化滞,药用苍术、薏苡仁、蒲公英、金银花、黄连、乌贼骨、大贝母、藿香、桃仁、香櫞、竹茹、陈皮。
吐血治以清燥凉血,药用沙参、生石膏、藕节、白茅根、生地、石斛、知母、青皮、三七粉、黄芩。
湿热泄痢治以清热利湿化滞,药用白头翁、秦皮、黄连、诃子、茯苓、薏苡仁、败酱草、白术、木香、木瓜、当归。
胃癌前期病变(慢性萎缩性胃炎合并肠腺化生、异型增生)药用黄芪、苦参、白及、三棱、地榆、槐花、黄药子组成阻癌胃泰冲剂。该方有苦寒并用、辛温共施、消中有补、散中有收之效,既可补后天脾胃之气,又可清胃中壅滞之热,既能行气活血以散瘀,又佐甘缓酸收以防其过而获效。
临床观察86例,总有效率80.23%,病理证实对胃黏膜不典型增生和肠上皮化生病变有逆转作用,对幽门螺杆菌有抑制作用。
2011年2月8日 国医大师李玉奇病逝
本报讯 (记者高新军)国医大师、中国共产党优秀党员李玉奇教授因病医治无效,于2月8日15时13分在沈阳逝世,享年95岁。
李玉奇曾任辽宁中医学院副院长兼辽宁中医学院附属医院院长、博士生导师,是辽宁中医药大学(原辽宁中医学院)附属医院创始人之一,为中医药事业的发展作出了巨大贡献。他提出的“萎缩性胃炎以痈论治”,打破了胃癌不可逆的说法;他潜心研究舌象,舌诊堪称一绝。李玉奇教授医德高尚,技术精湛,为中医药事业培养了大批人才,将毕生精力无私奉献给中医药事业。
据悉,李玉奇教授的追悼会定于2月10日8:30在沈阳回龙岗烈士公墓举行。
跟师25年有感
□ 王垂杰 辽宁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
李玉奇在研读中医经典。
卫生部副部长、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局长王国强(前左)接见李玉奇。
恩师李玉奇先生农历正月初六仙逝至今已有一段时间。连日来,恩师的音容笑貌一直萦绕心头,25年前拜师门下,聆听教诲,点滴在心,历历如昨。
我是1986年考入先生门下,攻读硕士研究生的。记得考试分数通过后,我鼓起勇气走进先生的办公室,那时的我仅是刚入医门3年的小大夫,而先生却早已是享誉国内的著名中医专家了。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站在先生面前,心中的鼓尽管敲得咚咚作响,但还是强作镇静地回答了先生的一连串提问:你为什么选择学习中医?为什么选择中医脾胃专业?中西医怎样才能结合得更好?等等。也不知道自己的回答先生是否满意,忐忑地望着先生,先生未作表态,却向我谈起了他在年青时发奋学习中医的经历。而后我怯怯地问:“老师能收下我做您的弟子吗?”先生此时脸上露出微笑,“我收下你了,”随即又收起笑容,一脸严肃地对我说:“你要记住,要学好中医,首要一定热爱中医,其次才是你的努力和天分。只有热爱中医,才能更好地把中医知识用到临床,帮助患者解除痛苦。”这是先生对我步入师门的第一次教诲。这几天,每每想起恩师的这句话,想起恩师一生所走过的路,更是感到这是恩师的肺腑之言。恩师用毕生的心血倾注在他所热爱的中医药事业上,用毕生的精力投入到他所衷情的国学事业中。
漫漫人生95年,风雨沧桑95载。先生的生命不仅在血气方刚时喷焰闪光,而且在壮志暮年中流霞溢彩。先生热爱中医,毕生为中医药事业发展呕心沥血的敬业精神,令我们敬佩。早在先生年青时代的新中国成立之初,针对社会上掀起的废止中医的歪风浪潮,先生为维护中医的合法地位拍案而起,在报刊上发表署名文章,与之展开针锋相对的斗争。此后在新中国成立后长达60余年的行医生涯中,更是身体力行,为中医药事业的发展呕心沥血,奔走操劳。及至晚年,先生仍坚持长年养成的逢期必看中国中医药报的习惯,时刻关注着中医药的发展。先生怀着一份对中医割舍不下的情感离开。
先生“茹古涵今,兼收并蓄,立足临床,发展创新”的治学思想,令我们铭记。恩师治学严谨,勤于思考,善于总结。经典功底深厚,典论经方娴熟在心,临证运用得心应手。但他师古而不泥古,每每带着临证的疑问查阅经典,而又从中演化出不同于经典的个人观点。“萎缩性胃炎以痈论治”,“冠心病房颤从肾论治”,“糖尿病从瘀论治”,“滑胎小产从气论治”等等具有独到见解的学术观点,无不是先生根于经典又结合自己的长期临床实践总结而成。
先生清贫守志,刚正不阿的做人风格,令我们折服。他生活简朴,饮食清谈,从不追求物质享受。在对待名利的心境上,如清风朗月,淡然而柔和。先生以治病救人为己任,一生救人无数,感恩戴德者遍及北国南疆,但他从不把高超的医术做为获利的工具,记不得有多少回他谢绝了国内、国外医疗机构高薪请他出诊的邀请,更数不清有多少次他婉言谢绝了治愈患者真情表达所送来的谢礼和谢金。其不坠操守,持节不逾的云水风度、松柏气节无不给接触过先生的人留下深刻印象。
先生对患者“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的仁心思想,令我们景仰。先生平素不苟言笑,很严肃的样子,但他有着一付扶危救困,慈悲为怀的心肠。先生晚年,身体不是很好,但他仍坚持出诊为患者诊治疾病。由于慕名求医者甚多,医院担心先生身体承受不了,只好限制挂号人数。可每每看到站在诊室门口挂不上号的患者期盼的眼神,老人家又总是不顾劳累,招呼患者进来,为其看病。这样下来,每次出诊都大大地超出先生身体负荷,看着他疲倦的样子,我们做弟子的总是心疼又无奈,而每次遇到经济困窘的患者,更是免费为其诊治。先生以他的仁心,透支着他的瘦弱身体,使其仁术得以最大的发挥。
先生传授秘验,无私奉献的宽广胸怀令我们感动。先生恪守言传身教的授业思想,坚持不懈地带教学生,答难释疑,不厌其烦,临床点拨,传授秘验。为了使自己的毕生治疗经验能够传承下去,他将几十年积累起来的治疗心得、经验秘方毫无保留地让弟子们传抄。耄耋之年,先生更是感到时不我待,不顾身体虚弱,冒着盛夏酷暑多次上传授经验课,气力不够了,就休息几分钟,接着再讲,先生的行动感动着在场的所有人。先生博闻强记,每次仅拿一讲课提纲,侃侃而谈。其引经据典,紧贴临床,妙语连珠,生动诙谐,言简意赅,寓意深刻的授课风格,受后学者们欢迎,以至于每次授课可容纳几百人的讲堂里都是座无虚席,更有站着听课者,聆听其课有如醍醐灌顶之感。先生这种扶掖后人,全力助推后人早日成才的无私奉献精神向我们展示了一位中医大家的宽广胸怀。
大医精诚堪称典范,德术双馨誉满杏林,弟子们为有这样的当世良师为师,深感自豪。论古谈今博识多才,著论撰典医术精湛,弟子们为有这样的大学问者为师,倍感骄傲。
学高作我师表,身正为我垂范。作为学生弟子,恩师永远是我们学习的榜样。恩师热爱中医药事业,为中医药事业发展呕心沥血的敬业精神;漫步书林,钻研学问,笃学经典,博采众长的求学态度;严谨求实,勤于临床的治学风格;清贫守志,扶危救困的人生境界;师古不泥古,发展重创新的学术思想,深深感染着我们,激励着我们。我们为此会珍惜光阴,发愤努力,为辽宁中医的发展,为中医事业的发展去拼搏,去奋斗,用出色的业绩,了却恩师的遗愿,告慰恩师的英灵。
遥望南天,师容犹在;斯人已逝,风范永存。
医界泰斗 案积芸香存手泽 师表长存 高风亮节昭后人
□ 姜树民 辽宁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
2011年2月8日,李玉奇先生于沈阳溘然离世。先师弥留之际,虽常伴其榻旁,然见先师驾鹤西去,仍不忍听闻。先生音容笑貌,恍若面前,却已流水无情,天上人间。恩师虽陨,音容宛在,一面旗帜,一座丰碑。每每思之,如芒在背;痛惜锥心,如鲠在喉。心绪楚楚,不堪言表,谨悲泪泣血拙文以祭先师。
先生祖籍辽宁省铁岭市银州区,幼年颖异力学,志尚高远,饱读诗书,过目不忘。为解苍黎之苦,先生不择仕途,发奋学医济世。笃学而力行,弱冠之年悬壶于乡里,恪守师传医风,济世活人矢志不渝,深得病家信赖与敬仰。先师深知学海无涯,医术无边,虽已有成,仍孜孜不倦,探求医经真谛,每临证投药,时奏奇效,顿时声名大噪,誉满银州。立足中医,师古而不泥古,发皇古义,融会新知,功勋昭彰。先生广闻博记,博采古今之长,精研脾胃,疗效颇显。又潜心妇、儿等病,终成一方大家。精医善教,泽被杏林。淡泊名利,恬淡一生。
先生一生甘苦无愁,宠辱不惊,大胆创业,多树丰碑。1958年,辽宁省政府指示省卫生厅决定于省中医进修学校和省中医院的基础上成立省中医学院,先生领衔受命,首当其冲,以远见卓识,历尽千辛万苦,终不辱使命,开创辽宁省中医药事业发展之先河。1979年任辽宁中医学院副院长兼附属医院院长,毕生心血悉献于中医药事业。先生励精图治,革故鼎新,发扬中医特色,积极抚育新人。建章立制,扩充改建,实为辽宁中医今日之发展奠下基石,嘉惠后世。先生退居二线后,退而不休,倾吐余热,献策献力,传道授业,表率群伦。先生德才兼具,享誉杏林,亦多有褒奖。1986年被国家卫生部授予“文明工作者”,1988年被市卫生局命名为“医德高尚医务工作者”,获省卫生厅医德高尚奖。1991年享受第一批国务院特殊津贴待遇,入选全国首批五百名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2009年被卫生部、国家中医药管理局评为首届国医大师,实为众望所归。
工作之余,先生酷爱书画,寄情翰墨,常常以书画自娱,勉励晚辈求学上进,勤奋有为,争彩争光。先生恬淡谦虚,不计名利得失,人品与书品俱高。其书法中自然流露出一种超然物外,耿介不羁的气度,流露出一种师古不泥,博大精深的文韵气质。
缅怀尊师,德高望重。才高八斗,后生望尘。文成锦乡,医坛豪雄。桃李千万,同出一宗。一生树人,提携后学。先师教书育人立功,行医济困立德。其业医有方,执教有法。耕耘杏林,学识渊博,八方称颂。心施博爱,普济生苍。学勤虑深,臻以德长。生虽不才,随师可通。先师秉承岐黄之术,悬壶济世,行医七十余载,博采众长,功擅内科,在脾胃病领域独树一帜。又在儿科、妇科等领域多有建树,其“观舌识病”、“排斥脉象”等诊疗技法成为“医林一绝”。先师著作齐身,其《中医验方》、《医门心境》、《中国百年百名中医临床家丛书》(李玉奇分册)、《萎缩性胃炎以痈论治与研究》、《脾胃病与胃癌癌前病变研究》、《胃脘痛的临床研究》、《冠心病临床刍议》、《荨麻疹治则探究》、《小品话温病》、《望诊的宏观作用》、《脑中风论治》、《黄疸病从证琐谈》、《肾炎临床辨证施治一求》,每每读之,总有所得。
先生一生奖掖后进,言同金玉,垂范劝学,誉满神州,趋庭垂训,课子育孙,勋劳卓著。今则子弟振振,勤奋向上,骨干一方,各有建树,实赖先生之功也。
天妒英才,不佑吾师!呜呼师友,如天风远飏,如奔慧长逝,痛何如哉!先生西行,祥云鹤临。千言万语,难陈悲痛。聊具薄奠,以吊恩师。慰师九泉安息,神归昆仑。尊师黄泉有知,佑我子弟学海青云。伏食尚飨!
医道无边展风范 明月楼高念师恩
□ 张泽 辽宁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
2011年2月8日,恩师李玉奇教授驾鹤西去。浮云翩翩,为之动容;松涛阵阵,诉说哀恸。西行的身影渐行渐远,丹鹤相伴,我沉浸在无尽的哀思之中……
天涯海角有尽处,唯有师恩无穷期。恩师将我带入中医之门,口传心授理法方药之要诀,深入浅出考究医理之精髓,义愤填膺针砭时弊之要害,其情其景,犹在眼前,音容宛在,让我怎能不在恩师渐行渐远时追思感念。我是入门较晚的弟子,恩师在晚年不遗余力地将毕生临证经验倾囊传授,着实有一些受宠若惊。更重要的是,那一幕幕口传心授的片段,那一个个妙手回春的病例,向我展示了一幅幅地道中医的画卷,使我笃信中医有理由在世界医学史上写下更加浓墨重彩的一笔。
作为医者,恩师屡起沉疴,享誉业界。他对中医经典著作常常信手拈来,对各家学说博览兼收,又结合自己的临证经验对其多有发挥,继承而不泥古;他耕耘杏林70余载,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在国内首创“萎缩性胃炎以痈论治”,将外科与内科治疗理念的有机结合,在业内独树一帜;慢性肝病施以“排兵布阵”;对冠心病的治疗提出“心肾同治、补心先补肾”;以精专药对治疗贪食症;以单味药治疗服药后的过敏反应;用非常规用法的水蛭和熊胆治疗中风及肝病;对习惯性流产从气治不从血治;更有“观舌识病”及“肿瘤脉象”等绝技令同道折服,他以千锤百炼的学术造诣,享誉业界。年过八旬直至九旬仍然坐诊,工作在临床一线。更为难能可贵的是,恩师为他人解除病痛,恪守中医药理论,充分发挥中医药简、便、验、廉的优势,取得了不凡的临床疗效,捍卫了中医药的尊严。
作为师者,恩师传道、授业、解惑,严厉却循循善诱、举重若轻。年逾九旬,不顾年迈身体,为国家中医药局优秀临床人才以及其它中医爱好者开办讲习班;连续数月编撰《处方借镜》,将自己毕生临床经验传授弟子。他曾经的告诫时常回荡在耳边:“不要成为带着听诊器的中医的掘墓人!中医药历经千载,饱受劫难却经久不衰,其根本原因就在于:确切的疗效是中医生命之本。”作为基石,恩师铺平了攀登者的道路;作为航标,恩师给予了中医学者信心和光明。
作为中医界的斗士,饱经“沧桑岁月、枪林弹雨”,他从未退缩。为中医药事业躬耕不辍,死而后已!他的一生,是战斗的一生。恩师从未放弃和危害人类健康的疾病做斗争。非典肆虐期间,举国上下,人心惶惶。他忧国忧民,向国务院献方以抗击非典;他始终坚持不懈地和“反中医”潮流做斗争,从未放弃。中医是华夏传统文化宝库中极其重要的组成部分,但也屡次遭受打击。新中国成立不久,恩师在报纸上发表署名文章,批判一些人的反中医行径。几年前有些人提出废除中医,恩师更是怒不可遏,据理力争,提出拯救、发展中医的十点建议和意见。他是一位不折不扣的中医界的斗士,永远有着百折不挠的斗志。恩师家人说他永远是“中医第一,家庭第二”,这是他为中医药事业披肝沥胆,殚精竭虑的真实写照。
2009年,我有幸陪同恩师赴京参加国医大师表彰活动。宝贵的几天时间里,我和一些国医大师进行一些交流,聆听中医“俯拾即是,不取诸邻,俱道适往,着手成春”的精湛,感悟他们“何敢自矜医国手,药方只贩古时丹”的胸怀。大师们“拳拳中医心,眷眷中医情”的精神,豁然之间让我懂得中医的最高境界:不能只见树木不见森林,何必以管窥豹、纠结于事物的表面,拥有远眺和纵览的胸怀才是中医的真谛。
时光静静流转,恩师将在九泉之下瞑目,在净土之域安息,大师之风范将与世长存。痛吾师之离别,念昔日之聆教。让我们从大师手中接过这光明长存的灯盏,照亮中医前行之路;让我们挺起中医的脊梁,在新征途上披荆斩棘,奋勉前进;让中医药发展的道路在我们脚下跨越延伸!
追思国医大师李玉奇
□ 李永明 美国中医药针灸学会
国医大师李玉奇于2011年2月在沈阳去世,高寿95岁。李老悬壶70余载,行医、带徒、做官、为人堪称楷模。先师辞世百日之多,笔者愿回忆几件李老的“平凡小事”,让更多人领略大师的风采,分享李老留下的财富。
我同李老的接触限于1980年到1986年,也就是我在辽宁中医学院(现为辽宁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实习和工作期间。开始我是一名实习学生,后来成为附属医院医师,进入李老主持的胃炎科研组,随李老出诊数年,研制过“李玉奇中医治疗萎缩性胃炎计算机专家系统”,还考取了李老的第一个硕士研究生,后因出国留学,中断学历。我从大学毕业后就一直跟随李老出诊和科研,用李老曾经说过的话讲叫“耳鬓厮磨”,对李老行医、处事、为人及学术造诣都有些了解。只是我那时不过是一个“小大夫”,记忆中留下的多是一些“琐事”。
新官上任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李玉奇受命出任“文革”后辽宁中医学院附属医院首任院长,履新之日,并无组织部长陪同,也无轰轰烈烈的任命大会,而是只身一人悄然“上岗”。于是,在医院各个科室经常可以看到一个“小老头”到处查看,沉默无语。我们在放射科课间实习时,曾见到一位老头突然闯进来,看了大家几眼,就离开了,搞得在场的人莫名其妙。当时的附属医院,“文革”遗风尚存,诊治业务欠精,患者服务不良,很多人消极怠工,迟到早退司空见惯。连续数日,有人看到这位老头在早晨八点和下午三点都站在附属医院二楼的会议室窗前,观望医院的大门,全院职工上下班的人流尽收眼底。后来,人们才意识到这是新院长上任的第一把火,待李老把全院情况摸清楚后,随即召开全院大会,痛批迟到早退等各类恶习,申明纪律,设立奖惩制度,从此医院如新。
李玉奇初任院长之际,为了整顿医院学术风气,出了个奇招,召开全院医疗人员大会,让放射科和心电科等专科医生出题,当场拷问各科主任和主治医生,令业务不精者当众自愧。李老还多次组织专家学术讲座,提高医务人员专业水准。新院长的严厉考试令全医院上下人人自危,钻研业务蔚然成风,学术水准骤然提高,全院的医疗水平很快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峰。李老还通过考试,选拔出医院各科的优秀中青年医生,为全院的名老中医都配备了高徒。
力主科研
李玉奇对待现代医学和科学研究的态度是开放、开明和支持,他力主用现代科学方法研究中医药的疗效,亲自创办和主持的“萎缩性胃炎研究组”就是一个最好的实例。研究组当时荟萃了医院最好的中西医医生,包括内科主任周学文中医师、内科副主任傅维芹西医师、病理科主任赵士林医师等。在研究过程中,我当时查阅了国内外的文献,提出应当做一个“双盲对照试验”观察中药治疗萎缩性胃炎的疗效,也就是除了中药分型治疗组以外,另设一组病人服用“假汤药”。经过向李老详细解释后,李老欣然同意并支持,但后来因为其他问题和阻力没有实施此方案。由于科研组成员都是兼职或“义务”工作,大家都有各自的“本职工作”,所以当科研工作取得阶段成果时,李老会经常宴请科研组成员,鼓励大家的工作干劲。
行医楷模
李老行医一生,治愈和帮助过的患者无数,深受病家好评,对于病人的感谢,李老从来都是以淡淡地一笑回应,认为这是自己的本职工作。
“文革”后期,辽宁省革命委员会一位领导新婚后,妻子很久不能怀孕。患者也服用过各种药物,可是一直没有效果。后来,李玉奇作为辽宁名老中医被请去会诊,这位领导夫人服用李老开的中药方之后,不久真的怀孕成功,产下一女婴。后来,这位领导犯错变成了阶下囚,所有同这位领导有过密切来往的人都要接受调查。李老回忆说,当调查组审查治病的详细经过后,发现整个过程是单纯的“医患关系”,很快就得出结论:“老李头没事”。李老十分重视此病例,记得此医案经周学文医生整理后曾发表于《辽宁中医杂志》上,只是读者并不知晓背后的故事。当年李老语重心长地给我讲述了这个病例,我并没有十分理解,现在想起,这是在告诉我怎样行医和做人。的确,作为一名医生,遇事交人要有准则。这也正是李老给我们留下的财富。
李老的离去,对于患者,失去了一位名医;对于中医界,少了一位孜孜不倦的智者;对于李老身边的人,难舍一位严厉而慈祥的老人;对于李老的学生和徒弟,他是永远值得怀念的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