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张姓媪,年过五旬,先得温病,腹疼即又下痢。
病因因其夫与子相继病,故屡次伤心,蕴有内热,又当端阳节后,天气干热非常,遂得斯证。
证候腹中搅疼,号呼辗转不能安卧,周身温热,心中亦甚觉热,为其卧不安枕,手足扰动,脉难细诊,其大致总近热象,其舌色紫而干,舌根微有黄苔,大便两日未行。
诊断此乃因日日伤心,身体虚损,始则因痛悼而脏腑生热,继则因热久耗阴而更生虚热,继又因时令之燥热内侵与内蕴之热相并,激动肝火下迫腹中,是以作疼,火热炽盛,是以表里俱觉发热。此宜清其温热,平其肝火,理其腹疼,更宜防其腹疼成痢也。
处方先用生杭芍一两、甘草三钱,煎汤一大盅,分两次温服。每次送服卫生防疫宝丹四十粒,约点半钟服完两次,腹已不疼。又俾用连翘一两、甘草三钱,煎汤一大盅,分作三次温服。每次送服拙拟离中丹三钱,嘱约两点钟温服一次。
复诊翌日晚三点钟,复为诊视,闭目昏昏,呼之不应。其家人言,前日将药服完里外之热皆觉轻减,午前精神颇清爽,午后又渐发潮热,病势一时重于一时。前半点钟呼之犹知答应,兹则大声呼之亦不应矣。又自黎明时下脓血,至午后已十余次,今则将近两点钟未见下矣。诊其脉左右皆似大而有力,重按不实,数近六至,知其身体本虚,又因屡次下痢,更兼外感实热之灼耗,是以精神昏愦,分毫不能支持也。拟放胆投以大剂白虎加人参汤,复即原方略为加减,俾与病机适宜。
处方生石膏(三两捣细) 野台参(五钱) 生杭芍(一两) 生怀地黄(一两)甘草(三钱) 生怀山药(八钱)
共煎汤三盅,分三次徐徐温服下。
此方系以生地黄代原方中知母,生山药代原方中粳米,而又加芍药。以芍药与方中甘草并用,即《伤寒论》中甘草芍药汤,为仲圣复真阴之妙方。而用于此方之中,又善治后重腹疼,为治下痢之要药也。
复诊将药三次服完后,时过夜半,其人豁然省悟,其家人言自诊脉疏方后,又下脓血数次,至将药服完,即不复下脓血矣。再诊其脉,大见和平,问其心中,仍微觉热,且觉心中怔忡不安。拟再治以凉润育阴之剂,以清余热,而更加保合气化之品,以治其心中怔忡。
处方玄参(一两) 生杭芍(六钱) 净萸肉(六钱) 生龙骨(六钱捣碎)生牡蛎(六钱捣碎) 沙参(四钱) 酸枣仁(四钱炒捣) 甘草(二钱)
共煎汤两盅,分两次温服。每服一次,调入生鸡子黄一枚。
效果将药连服三剂,余热全消,心中亦不复怔忡矣。遂停服汤药,俾用生怀山药细末一两弱,煮作茶汤少兑以鲜梨自然汁,当点心服之以善其后。
帮助温而兼痢之证,愚治之多矣,未有若此证之剧者。盖此证腹疼至辗转号呼不能诊脉,不但因肝火下迫欲作痢也,实兼有外感毒疠之气以相助为虐。故用芍药以泻肝之热,甘草之缓肝之急,更用卫生防疫宝丹以驱逐外侵之邪气。迨腹疼已愈,又恐其温热增剧,故又俾用连翘、甘草煎汤,送服离中丹以清其温热,是以其证翌日头午颇见轻。若即其见轻时而早为之诊脉服药,原可免后此之昏沉,乃因翌日相延稍晚,竟使病势危至极点,后幸用药得宜,犹能挽回,然亦险矣。谚有“走马看伤寒”,言其病势更改之速也。至治温病亦何独不然哉。又此证过午所以如此加剧者,亦以其素本阴虚,又自黎明下痢脓血多次,则虚而益虚,再加以阴亏之虚热,与外感之实热相并,是以其精神即不能支持。所赖方中药味无多,而举凡虚热实热及下痢所生之热,兼顾无遗,且又煎一大剂分三次温饮下,使药力前后相继,此古人一煎三服之法。愚遵此法以挽回险证救人多矣。
非然者则剂轻原不能挽回重病,若剂重作一次服病患又将不堪。惟将药多煎少服,病愈不必尽剂,此以小心行其放胆,洵为挽回险病之要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