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言难正

或言∶人有病,不可吐,人身骨节间皆有涎,若吐出骨节间涎,令人偏枯。戴人闻之曰∶我之药,止是吐肠胃间久积,或膜盲间宿沫,皆是胃膈中溢出者,天下与吐一理也。但病有上下,故用药有逆顺耳。

或言∶戴人汗、下、吐三法,欲该天下之医者,非也。夫古人医法未备,故立此三法。后世医法皆备,自有成说,岂可废后世之法,而从远古?譬犹上古结绳,今日可废书契而从结绳乎?戴人问之曰∶易之法虽多,不离八卦五行;刑章虽多,不过笞杖徒流。岐伯知其要者,一言而终。然则岐伯亦诳人乎?大抵举纲则简,计目则繁。

或言∶戴人用药皆峻激,乃《本草》中下品药也,岂可服哉?戴人曰∶甚矣。人之不读书!《本草》言上药为君,中品为臣,下品为佐使者,所以辩其性刚柔也。《内经》言∶所谓君臣佐使者,非本草中三品之谓也。主治之为君,次君之谓臣,应臣之为佐使。假如大黄能治此病,则大黄为君;甘遂能治此病,则甘遂为君矣。若专以人参、黄 治人之邪气,此庸工所以常误人命也。

李嗣荣言∶京中闲人云∶戴人医杀二妇,遂辞太医之职而去。又有人云∶昔曾医杀颖守,私遁而去。麻知几初闻亦疑之,乃载见戴人于颖阳。观其用药,百发百中,论议该赡,应变无穷。其所治之疾,则不三、二十年,即十年,或五、六年,应手辄愈。群医之领袖,无以养生。及其归也,谤言满市,皆曰∶戴人医杀仓使、耿四而去。时仓使以病卒,与余未尝通姓名。耿四病嗽咯血,曾问戴人。戴人曰∶公病消困,不可峻攻,宜以调养。戴人已去,后而卒矣。麻先生乃肖李嗣荣所言,皆诬也,凡余所治之病,皆众坏之证,将危且死而治之,死则当怨于戴人。又戴人所论按经切理,众误皆露,以是嫉之。又戴人治病,多用峻激之药,将愈未愈之间,适戴人去。群医毁之曰∶病为戴人攻损,急补之。遂用相反之药。如病愈,则我药可久服,攻疾之药可暂用。我方攻疾,岂欲常服哉?疾去则止药。若果欲养气,五谷、五肉、五菜,非上药耶?亦安在枯草死木之根核哉?

南乡刀镊工卫氏病风,半身无汗,已再中矣。戴人以三法疗之,寻愈。恐其求报,乃 曰∶余夜梦一长髯人,针余左耳,故愈。

巫者武媪,年四十,病劳三年,羸瘦不足观,诸医技绝。适五、六月间求治,愿奉白金五两。戴人治之,五、六日而安。止答曰∶白金三两。乃曰∶一道士投我一符,焚而吞之,乃痊。如此等人,不可胜计。若病再作,何以求治?

至有耻前言,而不敢复求治疗,而杀其身者。此所以世之庸工,当正病时,以犀、珠、龙、麝、丁、沉、木、乳,乘其急而巧取之。然君子博爱,贤愚亦不当效若辈也。

有扶救之功,如死,我则有攻击之罪,明者不可不察也。麻先生常见他医言戴人能治奇病,不能治常病;能治杂病,不能治伤寒。他日见戴人,问以伤寒事。超然独出仲景言外之意,谓余曰∶公慎勿 仲景纸上语,惑杀世人。

余他日再读仲景,方省其旨。戴人云∶人常见伤寒疫气动时辄避,曰∶夫伤寒多变,须朝夕再视。若十人病,已不能给,况阖郡之中,皆亲故人乎?其死生常在六、七日之间,稍不往视,别变矣。以此他医咸诮之,以为不能治伤寒。盖未常窥其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