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陈斐然
发生学研究应作为中医基础理论研究的重点,让中医基础理论研究回归中医本源,厘清中医基础理论的结构框架、概念体系、思维模式,清晰揭示中医基础理论的发生、发展规律,使中医药基础理论的本质得以诠释和阐发。
中医理论是中医学对人与自然、人体健康、疾病等生命现象及其调控规律与法则的理性认识;积累的丰富经验与技能,是中华民族独特的自然观、生命观、疾病观和方法论的集中体现。此次珠江论坛中,5位国医大师通过视频发言的形式,阐发了“经典是基础,师承是关键,实践是根本,只有把理论与实践贯穿起来,才能更好地提高诊疗水平”,得到了与会专家的一致赞同。
经典是基础、师承是关键、
实践是根本、疗效是前提
国医大师朱良春认为,中医基础理论是中医的强大生命力所在,要振兴中医,必须回归中医,用中医基础理论指导临床实践。朱良春说,中医的继承是创新的源泉,只有在继承的基础上才能不断地创新。同时,创新离不开历史条件和环境,朱良春引用全国人大原副委员长许嘉璐的观点:“中医的命运是由传统文化的命运决定的”,认为要中医研究,必须将中华传统文化的精髓结合起来。只有夯实传统文化的底子,才能有实力研究中医基础理论,发现中医基础理论的精华和不足,从而做到传承与发展。
国医大师周仲英认为,在中医基础理论研究过程中,必须坚持以中医自身的理论支撑作为指导临床的核心,防止在研究过程中完全参照西医,同时应摒弃空洞的理论。“从理论出发到临床发展,从理论升华到中医的认识,从理论结合新治则、开展辨证论治的实例研究,这就是经典回归到临床所得到的启发和思考”。通过中医基础理论及经典著作指导临床,回归临床,发展临床,提高临床疗效,体现中医学在重危病人治疗过程中的重要作用。
国医大师邓铁涛认为,中医的根是天人合一。中医不是微观医学而是宏观医学。西医学的方法论是白箱论,“看得见摸得着”;而中医学的方法论是实践论,“从神农尝百草到伊尹造汤液,中医的方剂学理论都是从实践中得出来的”。四大经典是中医的根,各家学说是中医的本,临床实践是中医的生命线。
“我们不鼓励随便凑几味药,搞个方子就可以立项。”国医大师路志正说。在研究方法上,路志正认为应首先强调疗效,有疗效后再立项;同时研究方法应多样化,既用现代的实验方法,同时也不应该排斥传统科研方法。要真正落实科学发展观,途径越多越好。中医研究,而不是研究中医,只有把方向搞对了,才能很快出成果。
国医大师张琪认为,中医理论是从临床上得出的结果,在有疗效的基础上上升到理论,理论又指导实践。几千年以前的古方现在依然行之有效,是经过时间、无数人反复实践得出的结论。中医现代化是必须的,“但是现代化不是西医化,只要把中医的道理说明白,有知识,懂科学的人一听就能明白;气和血、正和邪、阴和阳,这些讲透了都是非常科学的。”
发生学研究是中医
基础理论研究重点
发生学作为观念与方法在科学领域运用日渐频繁,使用范围日渐广泛。此次论坛中,不少专家都提出发生学研究应作为中医基础理论研究的重点,让中医基础理论研究回归中医本源,厘清中医基础理论的结构框架、概念体系、思维模式,清晰揭示中医基础理论的发生、发展规律,使中医药基础理论的本质得以诠释和阐发。
上海中医药大学教授严世芸认为,中医药经典理论的产生造就了中医药学的形成,中医药重大理论问题随着时代不断发展才铸就了今天的中医学。阐明中医学重大理论问题的发展轨迹,必须结合断代史、文化史学、科技史学等进行研究。只有这样,才能对不同时代中医药重大理论上不同的内涵、概念、外延作出准确表达,才能真正触摸到不同时代中医药学的不同特点、特色。在上述研究的同时,还应注重对中医药理论发展规律的总结和提炼,这将对今天中医药学术发展提供启示和借鉴。
“研究发生学必须克服以现今思维方式、认知为基础的揣测和诠释”。严世芸认为,中医基础理论从发生到形成,因素复杂,过程漫长,既有医疗实践与人文的交流,也有社会经济的影响因素,更有古代自然科学对医学的重大影响和贡献。“要理清中医药经典理论的内涵必须紧密结合当时的社会、经济、人文、自然科学等等史料,开展多视角,多层面,多学科的缜密研究,充分表达它发生、发展的真实,使中医药经典理论得以回归本源的表达。”
中国中医科学院基础理论研究所所长潘桂娟认为,中医理论研究的重点任务,应包括理论溯源、理论归真、理论建构。中医哲学基础研究、中医理论发生研究、中医发展创新规律研究皆是理论溯源的主要方面。应将中医理论置于中国文化的背景下,认真研究和解析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对中医理论建构与发展的影响、中医学理论与中国古代哲学的内在联系、历代名家如何从富有中国文化特色的诊疗思想出发解决临床养生、预防和治疗的实际问题等。中医发展规律研究,全面研讨中医理论的演化历程,深入认识中医理论的知识特征,对中医理论的发展规律,发展模式进行解析与说明,对中医学的核心观念进行深入的解读,准确阐发中医学方法论的思维方式、基本原理、应用规律等。
潘桂娟认为,发生学研究的重点应当是指未受西方医学影响的中医理论。近现代以来,中医理论在传承、创新和建构的过程中,或多或少受到了现代西方医学思想的影响,“并不是说这样的理论好与不好,而是我们要真正了解古代中医学的理论是什么样,现代中医学理论又有哪些变化,在中医原创思维与现代医学原理及其方法学的比较中,阐明中医理论的生成与发展规律,解决中医理论在当代如何实现主体发展和自主创新的认识问题。”
中医基础理论研究
要坚守中医的灵魂
“在中医基础理论研究中决不能丧失中医的灵魂”是本次“珠江论坛”发出的主要声音之一。与会专家指出,在中医基础理论研究、教育与临床中,重技术轻理论,对疾病的认识缺乏中医的思维、思想和实践,已成为很危险但又常见的现象。
北京中医药大学教学管理处处长翟双庆说,现在的中医基础理论研究不能用于教育,而教育又脱离临床实践,理论和实践也是相脱离的。“新的不新,老的不老”,说的就是现在研究前沿却不是新的发展,研究理论、经典似乎也没有将原意完全阐述清楚。对于已经挖掘的较成熟的理论,过于纠结其科学内涵,却忽略了其临床应用。现在举行的中医学生技能大赛,很多集中在心肺复苏、急救等,而望、闻、问、切、辨证等中医技能却被忽略了。
“973”项目专家组组长之一,辽宁中医药大学教授李德新认为,中医理论基础研究,首先要坚持主体,强调继承传统,学术自主。二要坚持开放和交融的原则,积极寻求一切其他学科的优秀传统做到矛盾融合,最终的目的是拓宽本学科研究的视野。三在实行学科交叉,符合21世纪科学发展的趋势,使理论研究能够既保持主体,又能通过吸收世界上一切优秀的文化成果丰富和发展中医基础理论。
谈及自身体会,严世芸说现在临床缺乏理论,亟待回归理论。在临床思维模式方面,严世芸认为目前以“辨证分型”作为主流形态,存在诸多问题。“辨证分型”虽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病证的病因病机,但以固化代替灵活,与中医临床辨证思维方法相去甚远。而且现在更为严重地体现在中医处方上,“开的是中药,整个灵魂却是西医,没有中医的思维”。专家们认为,一定要让中医理论真正回归到正常的轨道,不然中医便只是一种技术,会使中医学慢慢消失。
国医大师陆广莘说,中医研究和研究中医,貌似相像的两个词却有着不同的含义。中医研究是用中医的传统思维、传统方法和经典理论去研究、传承和发展中医。而研究中医则是用现代的科学技术来验证中医的正确性。
养生、保健、治病是中医的根本任务,中医基础理论是养生、保健、治病的本,也就是人的自我痊愈能力。西医的基础理论是疾病的位置和原因,这也是现代医学科学的标志。然而中医能治好病、有疗效,却说不清治病的机理,就是没能对病因病机等进行定位。陆广莘说,为了让世界认识中医、相信中医,人们便走上了用现代科学方法研究、证实中医之路。“但是中医不能坐等着让别人来研究”,这样中医自身就会停滞不前,甚至后退。
坚守中医的灵魂,结合传统文化精髓,夯实传统文化根底,注重经典研究,强化理论与实践的互相作用,提升中医疗效,并通过师承这一关键方式发展研究中医基础理论,同时,把发生学研究作为中医基础理论研究的重点。本届“珠江论坛”与会学者从方方面面尝试着回答了中医基础理论研究路在何方这一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