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吴潇湘
三月的一天,春日迟迟,中国中医科学院望京医院的门诊楼与往常一样,忙碌而平静。在二楼角落的一个诊室,却聚集了一群特殊的病人,这是一个免费门诊,专门接诊“非典”后遗症之一 ——股骨头坏死的患者。
诊室办公桌上,静静地躺着一份免费治疗的患者名单,每个名字背后都有一段惊心动魄的历程和辛酸难言的过往。
“能活着出来就万幸了”
苏某某,54岁,还没到退休年龄的女工程师,是北京市300多名登记在册的“非典”后遗症患者之一。2004年,她常自觉双腿疼痛,2005年被确诊为双侧股骨头坏死,同时,膝、踝关节等处也有不同程度的损伤。西医院对此表示爱莫能助,只是告诉她等待人工关节置换。
后来,经病友介绍,她才知道,望京医院每周二下午开设有专门针对股骨头坏死的免费门诊。2008年,她入院治疗半年多时间,经手法、针灸、中药导入及外敷、中药泡脚等一系列中医治疗,症状大为缓解。此后,她定期来该门诊随诊,检查、拿药,也做手法。塌陷的股骨头要重新恢复已然不可能,但“疼痛减轻了,人也能活动了”,这对于她,已是极大的满足。
来这个诊室的人几乎都抱有同样的愿望,在经历了生与死的悲喜变幻,在接受了亲人离世的哀伤之后,对于生活,他们已近乎水波不兴的麻木。“能活着出来就万幸了”是大部分人对现状的一种自我安慰,“过一天算一天”是他们的生存状态,几乎人人都患有不同程度的抑郁。很多人告诉记者,在治愈“非典”出院时,都有大量脱发、全身关节疼痛的症状。中医药治疗,是他们如今唯一的希望。
马某,一家三口同时感染“非典”入院。他的妻子和孩子被送入中医病区。入院时,母子俩已是危重症,几次下了病危通知,家属因担心中医院救治不力、耽误病情,曾多次企图转院。而如今,中医病区的妻儿最终幸免于难并至今未见任何后遗症,而他却患上了轻度的股骨头坏死。
当年“非典”暴发后,波及多个城市,为何北京会出现如此之多的“非典”后遗症患者?
陈卫衡,望京医院股骨头坏死免费门诊的出诊专家,曾工作在抗击“非典”第一线。他解释,当时疫情以广州、北京最为严重,北京病人多,发病急,每天都涌现大量病人,医院几乎只能以救命为主,因而,使用激素是无法避免也是无可厚非的举措。而广州的病情相对和缓,因而医生讨论的急救方案也更周全。同时,广东省中医院在第一时间就参与救治,列出了中医诊疗方案,在救治过程中,中药与激素同时被使用。
在陈卫衡工作的中医救治病区,都给“非典”患者不同程度地使用了中医药,至今未见一例股骨头坏死后遗症的发生。
中医药治疗渐受瞩目
值得欣慰的是,在参与“非典”后遗症的治疗中,中医以其特色优势逐渐引起国家和人们重视。2004年3月,北京市成立了“非典”后遗症专家组,6名骨科医生中,3位是中医,陈卫衡任组长,国家对中医的倚重可见一斑。
起初,望京医院并非“非典”后遗症的定点医院,在病人们自发要求下,北京市才增设了三家中医院,望京医院为其中之一,也是绝大多数病人就诊的地方,并成为北京市唯一一家开设专病门诊的中医院。
陈卫衡说,中医药治疗股骨头坏死有其独到之处。对于骨坏死轻症,在门诊使用中药调理;中度患者可以多途径纯中药治疗,如口服、外洗、足疗、动脉导入舒筋活血止痛类中药等。对于早期的股骨头坏死患者,治疗一年后,影像好转率达81%,与国际上西医治疗效果相当,在费用及缓解症状方面却有显著的优势。对中晚期患者来说,延缓人工关节置换有积极的作用,生活质量得以提高。
马某是第一批来望京医院接受治疗的患者,因症状较轻,现已基本恢复正常。
“中医不是慢郎中。事实证明,防治急性传染病,缓解激素副作用,中医药都有一定疗效,参与越早越好。”陈卫衡感叹,“非典”的教训做了一个表率,中医应及早做好急性传染病预案,探索建立参与机制;还可从治未病的角度,对病因明确的疾病早做预防。
值得欣慰的是,2009年5月,当甲流来袭,国家迅速成立中西医专家组,中医专家在第一例病例发现后立即介入。国家中医药管理局鼓励中医人员积极参与防控,早期介入治疗,并建立中医专家参与的会诊机制。中医的防治甲流的效果广受好评。这极大地鼓舞了在传染病防控工作中长期被边缘化的中医队伍。
在2010年的全国中医药工作会议报告中,卫生部副部长、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局长王国强明确提出着力加强体系机制建设,提高中医药防治重大疾病的能力水平。重大疾病防治和突发公共卫生应急工作中,中医药的重要地位已是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