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几十亿条生命与几十亿元利润间的博弈。
一条传播高致病性H5N1型禽流感病毒的全球链条逐渐显现,并具有在人类传播的可能。这成为流感大爆发前的不祥征兆。专家们坚信,这可能是1918年导致上千万人死亡的大流感后,最可怕的一次全球医疗和健康危机。现有的医学进展显然并不乐观,如果大流行不幸爆发,预计最少可能造成740万人死亡。在疫苗研制受限的情况下,目前被认为对禽流感病毒具有抑制作用的特效药只有罗氏公司生产的达菲。体外研究表明,这种药可以作用于所有与临床有关的A型及B型流感病毒,抑制病毒的复制反应。全世界共有约40个国家努力增加“达菲”库存,需求量已经远超罗氏的供给。
市场的膨胀带来利润的增长,“达菲”的全球销售额从2001年的7600万美元飙升至今年的7亿美元。根据罗氏公司发布的第三季度财报,该季度销售增长17%,超出市场普遍预期。其中“达菲”的销量翻番,达到2.79亿瑞士法郎。受到该药物良好前景的推动,罗氏的股价今年已上涨40%以上。随之而来的是对罗氏“大发流感财”的质疑。一边是药物短缺疫情逼近的形势,一边是罗氏对专利保护的执著,罗氏成为许多人眼中的“奸商”,开始面对前所未有的压力……联合国秘书长安南称,如果禽流感疫情大规模爆发,相关的药品专利法律法规应该“靠边站”。加拿大渥太华国际会议上,督促罗氏放弃专利成为与会的30国卫生部长及世卫组织等官员的焦点话题。几乎整个亚洲药业作出了“逼宫”罗氏的姿态,称紧急时刻将“先产后奏”。美国参议员查克·舒默日前以禽流感威胁日趋严重为由,给罗氏公司1个月的时间放弃“达菲”的专利权。拉美安第斯共同体5个成员国的卫生部长以及智利卫生部长在秘鲁举行特别会议,向世界卫生组织建议终止罗氏公司对“达菲”拥有的独家生产权,使其他公司也能生产这种药物。
面对“在科学理性的基础上,发扬人道主义精神,放弃治疗禽流感的特效药‘达菲’专利权”的呼吁,罗氏进退两难。一个国际级新药的研发成本大多在十亿美元以上,过万个候选者中才能诞生一种新药。当初辉瑞研发“伟哥”,若不是歪打正着被发现在治疗性功能障碍方面作用显著,这种本来要用于心血管病的药物或许早成弃儿。罗氏1996年获得了达菲20年的发展和销售专利权,经过5年的准备工作,2001年正式上市。对于罗氏来说,专利期今年已经过半。在巨额投入后,目前正是收取回报的关键时刻。稍有闪失,就变成赔本生意。同时,“达菲”确立了罗氏在流感领域的技术优势,公开专利就等于让企业放弃未来的利润。这样的结果对于研发投入高达利润15%的罗氏,无疑也是一场灾难。
在人类共同危机面前,“道义摆中间,专利放两边”的道理谁都懂,但仅仅“责以大义”显然过于简单。从一种特效药至全球性公共服务产品的角色转换中,界定提供者的权利义务,放宽专利限制的标准,补偿机制的运作都是不可或缺的环节。在这些问题上,罗氏与相关各方显然未能达成共识。留给罗氏权衡利害的时间不多了。研究人员在越南一名感染H5N1禽流感病毒的14岁女童身上,已经发现对“达菲”产生抗药性的变种禽流感病毒。对于罗氏而言,这个消息用利润考量尚可喜忧参半,但在道德压力上,只有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