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河间刘守真、易水张洁古为同时期人,而洁古稍晚的看法是学术界较为一致的认识。但是,由于河间的生年早者定为1110年(北宋大观四年),而元素洁古的生年晚者迟到1151年,致使二者相差40余岁,显然不是历史的真相。基于各家考证均属推论,下文仅就笔者所见提出几点参考意见。
一、关于河间的生年
(一)有关刘河间的生年,任应秋主编《中医各家学说》教材定为约生于“北宋大观四年(公元1110年)”,李聪甫等《金元四大医家学术思想之研究》同;范行准《中国医学史略》定在1132年,而陈梦赉《中国历代名医传》考定“约生于1120年(金·天辅四年)。刘河间虽然著述等身,有些也写了自序,但在自序后写有作序时间,并提供大量年代、时间资料的,首推《素问病机气宜保命集·序》为最。下面我们首先重温一下这篇序文,然后再作必要的讨论和推算。其文曰:“余二十有五,志在《内经》,日夜不辍。殆至六旬,得遇天人,授酒美饮,若橡斗许,面赤若醉,一醒之后,目至心灵,大有开悟,衍其功疗,左右逢原,百发百中……俗流未知……命曰大惑……仆见如斯,道述玄机,刊行于世者,已有《宣明》等三书……宣扬古圣之法则,普救后人之生命。今将余三十年间信如心手,亲用若神……治法方论,裁成三卷、三十二论,目之曰《素问病机气宜保命集》……时大定丙午(1186年)闰七月元日,河间刘完素守真述。”如果按照这篇自序推算,很容易得出1186年时河间已近九十岁的错觉。这就是虽25岁“志在《内经》”,而得遇天人,大有开悟、左右逢源却在“殆至六旬”之际,故“今将余三十年间”治法方论著成《保命集》后,当时似为90岁左右。这样,从1186年上推90年,似应为1096年,则任氏推算,尚有14年出入。可以视为“殆至”一类约略数目留下的“余地”。然而,河间生年的提前,必然要使洁古的生年同样提前。但是张洁古不仅曾为河间治病,也曾传授李杲医术。李杲生于1180年是明确的,这就决定了二人的生年不可能再向前推。这里,讨论河间生平的关键在于“殆至六旬,得遇天人”及其这一“奇遇”。在程道济为《素问玄机原病式》写的序文中,我们找到了这段经历的旁证,程序说:“守真先生者……自幼年耽嗜医书,千经百论,往往过目无所取……因披玩《素问》一经,朝勤夕思,手不释卷,三五年间,废寝忘食,参详其理,至于意义深远,研精覃思,期于必通。一日于静室中,澄神晏坐,沈然毕虑,探索难解之义。神识杳冥,似寤寐间,有二道土者自门而入,授先生美酒一小盏,若橡碗许,咽而复有。……道者出,恍然一醒。而后因至心灵。大有开悟。此说几乎诞妄,默而不言。以仆为知言,先生故以诚告……因著医书《内经运气要旨论》、《医方精要宣明论》二部……又述《习医要用直格》,并药方,已报行于世。外又作《素问玄机原病式》……病机气宜之说,撮其枢要,自成一家。”(见《中国医籍考》)程道济不知何许人,且待考证。但从“以仆为知”,可证年岁与刘相当。即使为“忘年之交”,年龄差距大致不会大于二三十岁。故可算得“知情人”,何况又是亲口相告。比较两篇序文,前称“二十有五,志在《内经》殆至六旬,得遇天人”;后称自幼读医,披玩《素问》,手不释卷,“三五年间”,期于必通,一日晏坐,忽遇道士……大有开悟。”则河间“左右逢源”之际,当在三十余岁。那末,到1186年完成《保命集》时恰好六十六、七岁。这样算来,当以陈氏推定约生于1120年为近。
(二)“殆至六旬”、“得遇天人”的别解。当然,如果以“殆至六旬”为章,而与下文不属,则又是一种结论。即“余二十有五,志在《内经》,日夜不辍,殆至六旬。”说自己从25岁开始学习《内经》,直到如今,年已六旬,从未停止;下文“得遇天人”至“百发百中”自为一章。谈有些奇遇之后直到如今的业绩,亦未尝不可。这样,两篇序文的矛盾之处恰好得到了弥合,也为他生年找到了依据。但总的来看,“遇天人”虽在河间可能是真实感受。于心理学的解释,可能是一种催眠状态(自我催眠》的“神遇”,近乎梦幻,又非梦境。其机理为潜意识的外现。所以连河间、程道济也自知其“几乎诞妄”,以致默而不言”。程氏则更以“扁鹊遇长桑君饮药”为说。另一种解释则如王冰补注《素问》的序文所言:“……故动则有我,犹鬼神幽赞,而命世奇杰,时时间出焉。则周有秦公,汉有淳于公,魏有张公华公,皆得斯妙道也。”像河间这要的奇杰,也自然会有“鬼神幽赞”之类的遐想,以神其说。何况我国古代学者久有托名黄帝,借以入说的传统。因此,如“殆至六旬,得遇天人”之类的记载,理应作为特殊的史料另行考虑,而不是作为推算生卒年的根据。
二、洁古生年考
张元素八岁试童子举,二十七岁试经义进士,犯庙讳落第,才去学医。这段历史在兰泉老人《医学启源》的序言中讲得很清楚。《金史·方技传》有类似记载,只是生平事迹过于简略。考定洁古生年大致还与以下史实相关。(一)成名较晚。“……廿余年虽记诵广博书,(然)治人之术,不出人右。其夜梦人柯斧长凿,(凿心)开窍,纳书数卷于其中,见其题曰《内经主治备要》,不敢语人,自是心目洞彻……。”(见《医学启源·张序》)按:这一描述与刘河间“得遇天人”相似。然而,却道破了他五十岁以前名声不大,苦苦求索,最后得益于《内经》的启悟这样一个事实,这对考定他何时收东垣为徒、何时为河间治疗伤寒误下变证,都极重要。
(二)为河间治病的态度。“河间刘守真医名贯世,视之蔑如也。异日守真病伤寒八日误下证……门人侍病,未知所为,请洁古诊之,至则守真面壁不顾也。洁古曰:何视我直如此卑也?诊其脉,谓之曰:脉病乃尔,初服某药犯某味药乎?曰:然。洁古曰:差之甚也。守真遽然起……大服其能,一服而愈,自是名满天下。”(同上)按:河间“医名贯世”,当在六十以上。其时大部医著业已完成,故有小看洁古之资本。洁古其时已小有名声,故门人等才“请洁古诊之”。也敢诘问河间“何视我直如此卑”。这是推定洁古略小于河间的有力证明。究竟小多少岁数?至多10年。如果差得太少,河间必以同龄人视之,虽有傲气,必不置而不顾;若相差太大,洁古虽受冷遇,必不反诘小看如此,当以晚辈身份尽心。可见言行均受伦理之配。故此时洁古应在五十出头。过早则尚无医名,过晚则东垣当至。
(三)李杲投师的推测。东垣生于1180年,卒于1251年。自称“仆幼自受《难》、《素》,于易水张元素先生”(《内外伤辨惑论·自序》),《元史·李杲传》、砚坚《东垣老入传》都有他幼年学医于易水的记载。按照古代“人生十年日幼”,“十五日童”,“二十日弱冠”的习惯(参看王先谦《释名疏证补·释长幼》),东垣投师洁古,当在15岁以前,大致在1194年前后。太早则或年幼而无知,太晚则已非幼年。从东垣学医时,“闻易水洁古老人张君元素以医名燕、赵间”(《元史·李杲传》)推,洁古必年在六旬上下。除了上面的根据,东垣著述中从未称其师为“老人”。除了《内外伤辨》自序称之“先生”,文中《临病制方》也说“易(水)张先生云……”,可见当时印象,张洁古并未太老。当可推定洁古约生于1130年前后,恰好与河间约生于1120年差10岁。近读《中国中医药报》“评价《易水学派研究》”一文(见该报1994年9月12日第三版),称“张元素(洁古,1151~1234)”,则李杲投师时,洁古年方43岁,则既不合他27岁后学医,廿余年尚无医名,就连自己也只有十余年医龄,显然不符“以医名燕、赵间”,“医名天下”的史实。以上,我们从金元医家的相互关系及一些公认的史料,大体推定了刘河间、张洁古的生年。不知有生,焉知有死。至于两人的终年,由于史料不足,不敢妄加测度。但有一点,刘河间决不是象有人猜想的那种长寿老人。“七十古来稀”,如果按活到80岁推算,则其卒年应约为1200年;洁古也不可能活百岁而至123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