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吕炳奎老师

时间
2008-12-09

听到吕炳奎老师去世的消息,心中挖空似地痛。虽然吕老没有直接教过我,我们远隔千里,但从我们二十五年多来的通信中和我拜见他的二十余次面晤中,他句句着实的教诲,使我受益颇多,甚至成为我永远的座右铭。记得在1968年的5月,从北京回来的一位朋友(他当时是中国人民大学的学生)告诉我:“吕老被造反派拉去批斗,用榆木棍打,身体打得如猪肝般地青紫……”,那朋友还告诉我:“吕老躺在床上连身也翻不过来……”。我听了眼泪汪汪,心里一片混乱,眼看着全国那么多的好干部都在受折磨。当时我对吕师写信,大意是“天上的乌云总是会散开的,家乡的人民谁不知你是游击队和新四军的老战士,所谓的叛徒、特务让他们说去吧!……”。此信由我友随即交给了吕师。此后,我就直接把信寄到吕师家中,我给他写信的内容,总是提及他当年的老同志、老革命,如陆铁华(是当年吕师入党的引路人),张淑川(当年嘉定“五抗”农民大暴动的领导人之一),并告诉吕师:“他们和您心连心,天天在想念您……”。“四人帮”终于倒台了,吕师又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1984年夏,我受聘广东省佛山市,在临行广东之前,我先去北京拜会吕师。当我走到他眼前,向他三鞠躬,自我介绍“学生”前来认师了,他连忙托住我,激动地说:“不敢当、不敢当……”。我上北京就住在吕师家中,整整住了一星期,我看到吕师整天忙于接待来自全国各地的中医同行,有专家,还有更多的患者。在夜间,也有三三两两的邻居来求他医病,他给病家认真地号脉,看舌苔,我当然是站在一旁静观学习,他不时地问我“对不对呀?”请我发表意见,我实在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因为一位中医学的泰斗,那么地尊重一个中医的小学生啊!

往往在夜间,吕师拿了一个盛着鱼腥的饭碗,敲着筷子呼唤着:“阿咪咪,阿咪咪……”。他喂养着6只大小不同的猫,有时吕师直呼其猫的名字:“小花,吃饭喽!小咪、小黄,吃饭喽!”而且到处寻找猫儿玩耍的地方。我觉得好笑,但立即明白了,这是一个老中医淳厚的怜爱之心。

我与吕师临别之际,吕师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去广东后,做人一定要谦虚谨慎,学术思想上也要敢于向权威挑战”。

1988年冬天,我在北京中国中医研究院针灸研究所进修,故有较多的机会去拜访吕师,他建议我把发表的论文出版一本集子,并同意给我作《序》,我随即说:“吕老师,您给我的书起一个名字吧!”这下把他难住了,他搔搔头,又摸摸耳,一时想不出来。后来他霍然想起来说:“病家称呼你为‘野路子医生’,那就叫作《野路子医道》吧!”他又解释说:“打仗要靠野路子,踢足球要靠野路子,就是种地,也要靠野路子,当医生的,当然更要创新”。所以我的《野路子医道》及《序》就这样产生了。在20世纪90年代初,正当我退休之时,吕师积极支持我,他对我说:“我支持你开业,你是张仲景经方的实干派,我们的经方学派到了‘唱国歌’的时候了(意即是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后继乏人乏术”。吕师还在河南南阳市的医圣祠中的碑林中,曾题书:

勤求古训探素索灵创辨证论治之基础博采众方阐幽发微立六经传变之准绳

吕炳奎先生,中医的老司长,新中国中医事业的奠基人,为革命戎马战斗一生,为中医药呕心沥血一生,现在他辞我们远去了,痛惜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