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古代科学中,数学不仅是一门基础学科,它还以自然哲学等文化意蕴参与构建中医学理论体系,也是赋予中医学特质的重要因素。
中国是数学的发祥地之一,其成就显示了中华民族的智慧。古代数学研究的对象也是“象”,《左传·僖公十五年》记韩简子云:“物生而后有象,象而后有滋,滋而后有数。”它以象为主论述客观事物的有序性,以文辞数字形式为用,循着抽象性与应用辩证统一的道路不断发展,形成了以有机论数学观念为理念的非构造性数学体系。明显表现出重视归纳法的倾向与几何代数化的倾向,这与古希腊数学的重演绎法倾向和代数几何化倾向交相辉映。
中医学一直认定养生保健以“法于阴阳,和于术数”为原则,中医学理论也应是数的“阳奇阴偶”及“象为主,数为用”的数字抽象象征的体现。例如,“1”是“道在于一”,又是五行中肾水的生数;“2”是两仪,是阴数之始,是五行心火的生数;“3”是《老子》论“三生万物”的小成之数,《素问·三部九候论》言“三而成天,三而成地,三而成人”,又是五行中肝木的生数;“4”是四象四时四方,是五行中肺金的生数;“5”是天地数的总括,《易·系辞上》谓:“天数五,地数五”,在五行是脾土的生数;“6”是筮法老阴之数,阴爻称六,又与六合、六律、六吕之数相契,在五行为肾水的成数;“7”是《周易》“七日来复”之数,《伤寒论》有热病七日转愈的经验,在五行为心火的成数;“8”为八卦八风,在五行为肝木的成数;“9”是极数,阳爻用九为老阳,应九州、九野、九候的黄钟数,《灵枢·九针十二原》言,数“始于一,终于九”,在五行为肺金的成数;“10”是“9”以后晋上之数,在五行为脾土的成数。中医学也用图以示数,即用河图、洛书表示阴阳、五行间的多元时空关系,人体五脏系列和四时、四方的关系,其在河图、洛书上的定位规定了脏腑的生理特征。如肾之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在北方则主冬,生数一成数六则有补无泻。明代医学家李中梓在《医宗必读》中概括了“现九会五”的规律,可以用生成数解说五脏补泻用药法则。
古代医学家在积累大量临床经验之后,以哲学和数学为理论化手段,数学对中医学影响主要有以下几方面:
用数学模型构建中医学理论。古代医学家坚信数的规律也是生命活动的规律,把某些数学模型用为人体模型。例如,用有群论特征的五行模型作为人与自然五大系统的稳态特征。用有集合论特征的六经模型来概括时序和热病关系的证候。《内经》将五行用于表述脏腑关系和特征,建立了五行脏象论;《伤寒论》把六经用于阐述热病按病序演变的六种类型的六经辨证。此外,在《灵枢·九宫八风》篇中,还有八卦数学模型的八卦脏象等等。
提出生命是时间函数的科学命题。我国古代思想家很早就认识到生命存在的基本形式是空间和时间。《老子》称人为“神器”,由“神”和“器”两者构成。“神”是形而上者能变化妙用的生命机能,“神”体现于时间结构和功能。“器”则是形而下者的形体,包括器官、骨骼、肌肉、肢节等,是人体的空间结构。祖国医学重神而疏器,生命机能称为“神机”,对医生的评价也有“粗守形,上守神”的尺度,把主宰思维并统帅全身生命活动的作用称为“神明”。由于对“神”的重视,提出了生命是时间函数的命题。即《内经》多次强调的“神转不回,回则不转”的策语缄言。恽铁樵称此语为《内经》全书的关键。《内经》进一步又提出“化不可待,时不可违”的生命不可逆的特征。和西医学重视人体空间结构相比,中医学重视人体的时间结构,重视生命的过程、节律和节奏,有“脏气法时”等论述,这是中医学对生命本质的揭示。
中医辨证论治讲究“套路”,按套路逐步解决复杂的难治之病,其思维方法和传统数学的解方程的思维是一致的。西方数学,以几何和形式逻辑的证明定理著称,中国古代数学家很早就以问题为中心,用解方程的方法解决应用问题,西汉时即有《九章算术》问世,把几何问题也代数化。东汉张仲景在《金匮要略》中,对于“咳逆倚息不得卧”的支饮,就是分步骤、先后使用小青龙汤、茯苓桂枝五味甘草汤、苓甘五味姜辛汤,再用半夏,再加杏仁,再加大黄等六步成为一个套路,分别解决不得卧、冲气、喘满、眩冒、水肿和面热如醉的戴阳证的。可见,中医临床辨证论治的思维方式与中国古代数学思维方式是一致的。
数学影响中医思维方式,既赋予了中医学特色,也有其负面作用。数学是实验的孪生儿,中国古代数学没有经过缩写阶段发展为符号阶段,因其重实用而抽象性不强,分析思想不占主流,形式逻辑不发达,致使在古代,中国数学思想没有形成推助中医学向实验科学发展的动力。主要的问题就是把“和于术数”泛化了。人数与天数有相契合者,按“人择原理”,有的被采用了,但如果事事都“人副天数”,则扩大了类比的应用,如“天有十二月,人有十二节;天有三百六十日,人有三百六十穴”等都不甚适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