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城之东偏,曩有贤者出于其间,曰绍隆王先生。其为人也。朴迟重,人莫知之。敝冠穿履,参绍觉师。师心知其贤。已而得道,遂发灵兰金匮之藏,尽其术,皆解验之。其治病也,划然无疑难矣。先生没而道大行。潘翁邓林,乃其大弟子也,以故城东有潘氏之学。数年以来,翁道日隆,望日重,而翁必然曰∶嘻!此吾王先生之教也。着脉及证数万言,啜叶者众,而翁必退然曰∶嘻!此吾王先生之教也。人以此贤潘氏,求为弟子者惟恐后。仆观自古师弟之间,盖难言之。自马融大儒,不能不疑其弟子康成;而吕步舒,或不知其师书。况夫士无贤不肖,入朝见嫉;女无美恶,入宫见妒。美好者,不祥之器。秦太医李醯之事,岂必不见于门下哉?而翁终身不忘其师,诸弟子事翁益谨。取黄帝、扁鹊脉书,及近世来诸名家,条分缕析,讲习不倦。翁之所以教弟子,如王先生之于翁;而弟子之事翁,一如翁之所以事王先生,可不谓难耶?夫翁生平诚长者,其神术若长桑阳庆,固不待言;乃诸子以魁杰之才,丘园之秀,厌弃章句,敝屣功名,而心切向往,如七十子之事孔子。此非翁之道德殊妙,能致是哉?仆于是尤有感焉。士处斯世而全性命,亦极难耳。以谯玄之术数而难免,以李业之志节而难免,以左慈之幻术而难免,以霍原之教授而难免。翁与弟子,治其方书,与物无害,与人无争,亦可谓高蹈君子,质有其文矣。此尤仆所慨叹以为不可及者。岁在执徐,翁春秋六十,适医灯一书告竣。仆乐得而读之。其网罗群有,剖析毫芒,至矣;而犹不敢自名一家,比于诠注。
翁学之富,技之精,志之谦,此岂末学浅术所能测其堂奥哉。间者蒋子介眉属予言,因遂述其师弟源流之义,以为翁寿,即以为此书之序。然则翁之所以寿世者,其又在是也夫。
四明陈朝辅燮五氏谨序于西泠之不系舟。